南绥

「瓶邪」《夜谈》一发完

乌云压境，窗外的树枝呼啦啦被风吹的群魔乱舞，落在点了一盏小夜灯的卧室里，在半明半暗的墙上落下斑驳陆离的阴影。

窗户被吹的哔啵作响，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床上人轻浅的呼吸声。

今年的台风好像格外的多，连续几天不见太阳，床上铺的身上盖的都泛着一股子潮气。潮湿的感觉虽然比起黄梅时候好受一些，但是那水汽弥漫在空气里，到了阴冷的夜里，就像长了眼了似的往骨头缝里钻。陈年落下的旧疾借了‘东风’，从渐渐衰败的身体内部生出细细密密的酸痛，平白扰人清梦。

吴邪难耐的翻了个身，被子被他带着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，旁边虚虚贴着他的那人就醒了。

“难受？”

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刚醒时的迷糊，就像一直醒着一般。吴邪侧过脸去看他，黑暗里男人的眸子酝着光，一动不动瞧着他。

“我吵醒你了？”

“没有，”张起灵稍稍动了动脑袋，像是在摇头，他低声又问了遍，“难受？”

“有点，”吴邪耷拉着嘴角，皱着眉头，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，酸涩的骨头发出卡拉的脆响，“伤筋动骨的十几年，现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，比不上那些睡一觉起来活蹦乱跳的小伙子。”

“帮你揉揉？”张起灵探起身，说着伸手就要揽过吴邪的肩膀。

吴邪稍稍偏了偏身子，那手就偏在了他的脖颈上。温热的掌心带着被窝里残余的暖意，碰触在略带凉意的肌肤上，惹得吴邪不自在的抖了抖。

“别，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，我听小花说哪个牌子的膏药还不错，我让他带了几盒，明天应该就到了。”

张起灵愣了愣，像是回忆了下，几秒后“嗯”了声，也没有收回手，手掌贴在吴邪的脖子上，手指无意识般摩挲着他的后颈。隐没在黑暗里的眼睛目光柔和，像是藏着暖光。

“那些治标不治本，都是止痛的，别乱用。”

“我知道，最近天气不太好，之后几天总会好受一些。”

吴邪伸手握在那作怪的手上，借着动作凑近了几分，略仰着头和张起灵鼻尖碰鼻尖。

“你说，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不见你有什么伤病呢？”

“嗯？”张起灵蹭着枕头低下头来看他，墨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，“你起步太低，一开始太勉强，容易留下伤病。”

“啧，”吴邪表示自己无话可说。

他抓着张起灵的手把他从脖子上扒拉下来，握在手里，“大张哥就是大张哥，佩服佩服，你看今天817网上还有那么多小稻米记得你，了不起。”

“他们也记得你。”

吴邪不置可否的应了声，“当年认识三胖子的时候，倒是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。他们记得我们的故事，这很好。”

说着他翻了个身，趴在枕头上侧着头看向张起灵，声音被压着，听起来瓮声瓮气的，“我最近一直在想，离故事里的长白山越来越远，那所谓圈子里的人越来越少。小哥，你说他们会记得多久？”

吴邪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，听起来遥远。

“在这个故事没有被写出来的时候，或许直到我们离开，知道这事儿的也就我们几个。不过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事儿，就连翻拍个网络剧都得上交给国家，人也不是偶像剧里那套的料，主角还是两个男的，还搞基。”吴邪说着自己笑了几声。右脸压在枕头上，鼓出一块软肉。

张起灵侧着身看他，墨黑的眸子晦暗不明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我不知道我当初的选择对不对，反正这样子，至少你这个外表高冷内心缺爱的大张哥是被他们记在心里了。这也不错，只要这个故事能传下去，总会有人记得你。”

“也记得你。”张起灵有些固执地强调。

“是是是，”吴邪敷衍了句，“也难为那群小姑娘了，年纪轻轻入了坑，有些到现在都几个孩子的妈了。什么时候你感恩回馈抽奖报答一下，也算是意思意思。”

“你说我们几个老不休的，也算是享受过天王级追星待遇了，这么想想还挺酷。”

“你看我遇到你之后的人生，都写成小说出版了，传奇曲折，你这算不算是我的福星？”

“你看人活一辈子，我这还算幸运的……”

………

张起灵听着身边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，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，直到身边的说话声慢慢轻了，化作规律的呼吸，低低的，带着些粗糙的响。

他睡着了。

张起灵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，又为吴邪难得的安眠感到庆幸。他原本的睡意早就被搅了个干净，偏偏罪魁祸首睡得开心。于是干脆撑起身来，凑过去，温和的目光沿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怪陆离，细细描摹着吴邪的侧脸，从耳后越来越清楚的白发，到眼角浅浅的细纹。

他忽然觉得，或许吴邪的感慨不是没有来由，这个盛世从未落幕，但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。

他们老了，所幸还有一群人记得，这样就很好。

张起灵顿了半晌，最终抬手帮吴邪捻了捻被角，凑近了些，闭上眼睡了。

明天，又是一个新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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